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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怔,应蕊又咳了两声,继续说道:“当时偏偏因为我不懂事的缘故,得罪了母亲,所以我娘得了这好东西,便要送给二奶奶去,顺势叫我向二奶奶赔礼道歉之意,我当时……很不愿意,叫我娘留下来自己吃,我娘反而斥骂了我一顿,说我任性胡闹,很该听二奶奶的话,我见她着了急,才答应了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有几分留心,便问道:“那燕窝上为何竟有毒?难道是三房要害你娘?”

    应蕊摇了摇头,道:“并不至于,倘若三奶奶要害我娘,自有一百种法子,何必大费周章的在燕窝上下药?后来……到出了事后,我娘曾叫了我去,她问我……”

    应蕊说到这里,声音也颤抖起来,应兰风问道:“她问你什么?”

    应蕊道:“娘问我……有没有把要送燕窝给二奶奶的事同别人说过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浑身一震,忙凝神细听,只听应蕊哭道:“当时我对娘说……我曾跟老太君提起过,娘就不许我再多嘴此事了,只是那时我并不懂事,只以为二奶奶出面求情,事情自然就无碍了,谁知道老太君那边儿的确是应允了,但回来的路上,娘却自缢了呢!”

    应蕊说着,便捂着脸,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应兰风也呆住了,见应蕊哭的可怜,便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按,道:“蕊儿……不要哭了。”

    应蕊止了泪,抬头看向应兰风,忽然便扑在他的怀中,哭道:“父亲……”

    应兰风心中叹息,只好将应蕊的肩头抱了一抱,便道:“你本就病了,再这样伤神,怪不得病总是不好。”

    应蕊哭了会儿,便道:“父亲,我娘是被冤枉的,如今好歹父亲回来了,求您给我娘做主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眉头一蹙,便看向应蕊:原来杨姨娘这件事,李贤淑也是同他说了的,只是不知道应蕊这边儿的情形罢了。

    李贤淑也并没有就说杨姨娘便是元凶,只是照实说来而已,可应兰风毕竟是在应公府长大的,只听李贤淑所说,便知道这里面必有内情,如今听了应蕊这样说,更是确信无疑了。

    应兰风便道:“我听你母亲说起来,也觉得其中有令人费解之处,只是毕竟过去这么久了,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所为。”

    应蕊听他如此说,便道:“父亲若是不回来,这些话我也是不敢对人说的……这两年我冷眼看来,动手的,多半便是……”

    最后一声儿低低的,应兰风听了,脸色立变,道:“住口!可是胡说!”

    应蕊见他动怒,便低下头去,只道:“我知道父亲必然是不信的……然而当初父亲在泰州时候,本就得罪了夫人,后来进府,因二奶奶的性情是那样,更有几番得罪之处……何况二奶奶的出身并不算好,众人又传说父亲的官职将升,若真的将来振兴家门,以二奶奶的出身跟脾性,不免被那些人耻笑……”

    应兰风喝道:“越发胡说了!你母亲的出身又如何?谁乱嚼的这些?如今她依旧是四品诰命,谁还敢小觑半分不成?”

    应蕊苦笑道:“父亲容禀,这些话难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?无非是别人风言风语的说的,我心里记下的罢了,当初二奶奶不计前嫌,亲自带着我去求老太君救我娘,这份恩情我是记住了的,自然也感激,但当初我娘要送燕窝的事,我只在老太君房里说过,保不准有哪个嬷嬷听了去,跟夫人通风报信,如果是夫人想要借刀杀人,也不是不可能的……”

    应兰风听到这里,便将应蕊推开,蓦地站起身来,道:“简直……”

    应蕊挣扎着起身,双膝一屈,跪在地上,哭道:“蕊儿自知道这些话大逆不道,父亲若是不容,蕊儿也甘心领受,如今我已经病的这样,只怕再不几日,便追随我亲娘去了,只求父亲记住,我娘并没有做那些伤天害理的歹事,她是冤枉的。就算父亲不肯追究真凶,却也无妨,只要记住这一点儿,蕊儿便瞑目了!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应蕊便伏低了身子,额头贴地,向着应兰风磕了个头。

    应兰风后退一步,心甚不忍,见她病躯颤巍巍地,终究上前又将她搀扶了起来,应蕊脸色发白,喘了口气,额头见了汗,情形越发不好似的,却仍是看着应兰风,又道:“爹且记着我的话……这件事,不是只跟我和我亲娘相关,委实是因为……若真的是夫人所为,这些年来,只怕明里暗里也有动作,是冲着二奶奶跟怀真妹妹去的,我娘不过是无辜遭殃罢了……”

    应蕊说到这里,却又苦笑起来,道:“不知道二奶奶有没有把尚武堂的事儿也跟父亲说……那一次,玉儿妹妹硬拉着怀真去尚武堂看热闹,路上遇到危险出了事……她们偷偷私跑出去的事,也是夫人知道风声,逼着我向老太君说的……当时我没有法子,只怕违逆了夫人的意思,自己也……就等不到父亲回来了,这些年我不敢多亲近怀真妹妹,也正是怕越亲近她,反而越是对她不好,对我自个儿也是不好……只是我心里百般愧疚,却是无法的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虽然听说过尚武堂之事,可这一节却并不知道,如今见应蕊主动说起来,心中更是骇然。应蕊哽咽了会儿,才又停下来,道:“我并不是逼迫父亲如何,只求父亲留心就罢了……这两年来,仗着怀真妹妹跟唐府交好,得平靖夫人的青眼,所以那些人才不敢造次……只是外人再疼妹妹,妹妹却仍是住在府里,横竖一时之间,远水解不了近渴。这府内看来安然,事实上如何谁又知道?若还不着意留神,只怕后面还会更有事呢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听到这里,十分动容。前儿因为酒楼上偶然听了一席话,他回来质问李贤淑……才知道李贤淑同怀真两个这几年里在应公府内过的如惊涛骇浪一般,这两天,应兰风心中也在暗暗思量此事。如今听了应蕊所说,果然跟先前李贤淑所说的情形对上了。

    应兰风仔细打量应蕊,先前他本以为应蕊必然仇恨李贤淑,或者也少不了嫉妒怀真……却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的心性,又想到应蕊死了娘,偏杨姨娘又死的不明不白,应蕊又不敢十分亲近李贤淑,只怕这几年也过的十分辛苦。

    加上此刻又病的如此严重,竟还生出了欲死的意思。

    半晌,应兰风才叹道:“我竟然不知道……你这孩子竟然也是个眼明心亮的……心里更是藏着这许多话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停了停,又道:“罢了,这些年来……难为你了,你不必担心……以后爹自会留意。你也……安心养病罢了,其他的且都交给我来料理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说到这里,便重将应蕊送到床边,叫她自在躺了,又看了几眼,便才出门,正好撞见两个丫鬟有说有笑地回来,应兰风心中恼火,便斥道:“去了哪里,这半天才回来?让姑娘一个人留在房里,她又是病着,若有个万一又怎么说?”

    两个丫鬟吓得忙跪地,其中一个说道:“因为厨下里熬着药,所以才去看药来的,并不是故意偷懒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便问道:“熬得什么药?又请的什么先生?”

    两个丫鬟一一说了,又忙把药方拿出来看,应兰风看了一遍,见无什么大碍,便又道:“好生伺候着姑娘,若真的病的有个好歹,我唯你们是问!”两个丫鬟听了,战战兢兢起身,果然就入内去了。

    到了正午,李贤淑回到东院,见怀真不在里,就同应兰风说起秀儿的事,道:“怀真只要那丫头再回来,你却说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应兰风沉吟半晌,终于说道:“既然她想如此,那么就叫那丫头回来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李贤淑心中诧异,本以为应兰风会竭力反对,不料竟如此,李贤淑心中生疑,便问道:“先前你不是还想着……”

    先前,应兰风早从应竹韵口中得知了那夜的情形,加上又听了进宝儿的禀告,此刻便道:“你也说怀真的脾气倔,这两天我见这孩子有些异样,只怕她已经猜到了,若还是不顺着她的意思,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,倒不如且顺着她。”

    李贤淑听了这句,微微地松了口气。便叹道:“也罢,留在身边儿也好,只是如今秀儿嫁过人了,只怕名头上又不好听,另外老太君跟太太那边……”

    应兰风听到这里,反而冷笑了声,道:“故主念旧,便留下那丫鬟又如何,太太若是要管,你难道想不出法子来对付?”

    李贤淑一惊,觉着这句话仿佛有些戳心,便说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我本来已经把太太得罪的不行,如今难道要我更得罪她?好歹咱们名头上要过得去呢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道:“我并没有让你当面掴太太的耳光,难道你想不出其他的法子?”

    李贤淑皱起眉来,就看应兰风,只觉着应兰风跟先前仿佛有些不同,若是在之前,但凡说起应夫人,应兰风只怕总要劝她小心忍着罢了,如今却是如何?

    且不说李贤淑心中惊诧,应兰风又道:“另外,如今杨姨娘都没了,好歹你也是蕊儿的母亲,且要对她多留意些才好……她病了这许多天,竟然总不见好,反瘦的形销骨立,竟像是大不好了……都是请的什么大夫呢?”

    李贤淑听了这一句,越发惊心,看着应兰风道:“你莫非是在说我亏待了蕊儿?这些年来她总不跟我亲近,我莫非要上赶着去跟她亲热?”

    应兰风见李贤淑如此说,不免想到应蕊先前所说的“怕戳夫人的眼故而不敢亲近怀真”的话来,便道:“你知道她没了亲娘,那孩子心里也是苦,好歹你上心些才是……不然叫外人看了也不像样。”

    这话虽然听来不甚严重,但是细细想来,竟然有疑她之意了。

    李贤淑同应兰风做了十三年的夫妻,从来不见应兰风如此相待,此刻听了,一颗心沁凉,本来想要大吵大闹一场,然而想到前日因怀真而起的那一场,此刻便更是无语,就只笑了笑,道:“二爷说的很是。”

    应兰风见她虽然并不发作,但是面上凉凉地,知道她心里不舒服,想要安慰两句,又只是罢了。正在此刻,却见应怀真从外头回来,见爹娘两个坐在厅内,彼此两两无言,气氛神情也大为不对,应怀真心中疑惑,便问道:“是怎么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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